横在中国实体经济转型升级面前最大的拦路虎,不是资金,也不是政策,甚至不是技术,它只能是一个因素——人才,尤其是高精尖人才。
——阚雷 黑派科技联合创始人
若干年前,我在电影《天下无贼》中看到一个桥段,葛优扮演的黎叔说道:“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当时只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颇具喜剧色彩的段子,如今这个故事在中国却已然成为现实。拿我曾经接触过的一千多家传统企业来说,他们的业务形态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历史沿革不同,遇到的问题也不尽相同,但只有一个问题是共性的,就是每一家都跟我抱怨——他们缺人。
从“缺人手”到“缺人才”
今天的中国经济,处于“四个期间叠加”的环境下,即“增长速度的换挡期、结构调整的阵痛期、前期政策的消化期,以及政府对于国家发展道路的探索期”。这个环境是非常复杂的,没有国际先例可参照,尤其是对原本就“先天不足”的实体制造业来说,更是面临着生死挑战。而横在中国实体经济转型升级面前最大的拦路虎,既不是资金,也不是政策,甚至不是技术,它只能是一个因素——人。
其实所谓“缺人”,也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它只是这些企业无法清晰地描述自己的问题时,懵懂之下而使用的一个词汇。因为“缺人”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我们过去几十年里,每家企业每天都认为自己“缺人”,但是今天我们所谓的“缺人”,和过去使用这个词描述的并不是同一个问题。
今天中国实体企业真正面临的危机,不是“缺人手”,而是“缺人才”,尤其是缺“黑科技人才”,即高精尖人才。
从民国时期开始,中国的制造业发展就一直处于“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尴尬境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重工业和轻工业比例失调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中国经济。直到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打开了广阔的海外市场,能够通过国际协作弥补产业结构的失调,中国经济尤其是制造业才开始真正腾飞。那个时候我们所谓的“缺人”,其实缺的是“人手”,因为当时的中国制造业,只有“造”,没有“制”,有很多国外的经验可以学习和模仿,我们只需要一些劳动力填充到每一个岗位当中,从事一些基础性、模仿性的工作即可。
今天的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前面可以模仿的对象越来越少,重复性、模仿性的工作也越来越少,实体经济已经从传统的加工贸易,向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发展转化。2016年中国的移动支付总额已经是美国的50倍,区块链、人工智能、智能制造、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层出不穷,我们过去所有的成功经验,今天都可能成为制约我们创新的桎梏,而人才储备,哪怕是一些过去的高端人才,在这些新技术的面前也都可能会从“人才”沦为“人手”。客观环境的变化导致了人才,尤其是高精尖人才的缺乏,也使得人才成为今天中国实体经济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们到底缺哪些人才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人才?从用人端来看,无非要适用、实用、好用、长用(时间)。然而,中国高校教育与企业用人脱轨的沉疴已久,很多老师讲授的课程和案例还是来自于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前,在以互联网和数字化为代表的技术爆炸到来之后,我们的教育体系面对新兴行业、“黑科技”高精尖领域,人才的短缺更成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羁绊。
面对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大形势,我们到底缺少哪些领域的人才呢?
智能制造领域
随着《中国制造2025》战略的推行,制造业转型升级为智能制造,创造了巨大的市场需求,催生出“智造型”人才热。而伴随着智能制造时代的来临,以软件和数据为核心的虚拟世界与现实制造的融合,已贯穿整个生产和客户服务价值链中,在这样新的形势下,制造业从业者要掌握更多的智能制造领域技术,比如数字化工厂的规划与实施,数字化设计和调试、自动化和信息化融合,以及智能系统和维护技能等。这对新时代的人才也提出了新的要求。我们越来越需要复合型人才、融合性技能,制造业的从业者不再只是熟悉单一门类的专业,而是能将多个学科和专业融合在一起运用,同时还需要具有非常强的学习和动手技能,将理论与实际有机结合在一起,比如项目规划技能、资源整合技能、结构化思维和思维完整性技能等。智能制造人才一方面需要具有很强的通用技能,比如判断性技能、能动性技能、灵活性技能、协作性技能等,也要兼具很强的专业性技能,比如精益化技能、信息化技能、自动化技能等。
智能制造的核心是建立数字化车间和智能工厂,发展智能装备,最终实现智能生产,大范围地优化和提高生产效率。在这样的背景下,企业的人才培养与市场岗位对接标准正悄然发生变化。2017年国家教委、人社部、工信部联合印发了《制造业人才发展规划指南》,里面提到中国2014年制造业总人数5243万,2015年十大制造行业总人数3206万,2025年需求6192万,人才缺口2986万。这意味着2025年中国制造业将面临无才可用的尴尬境地,对“智造型”人才的培养刻不容缓。
区块链领域
达沃斯论坛创始人克劳斯·施瓦布曾提到,自蒸汽机、电力和计算机发明以来,我们又迎来了第四次工业革命——数字革命,而区块链技术就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成果。
区块链在能源互联网、工业互联网、设备互信、信息存证、供应链管理等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而随着区块链技术成为各大行业巨头研究的重点,对于区块链人才的争夺也开始日趋激烈和不断升级。由于区块链技术本身诞生的时间并不久,因此即使放眼全球,区块链人才也是相当匮乏的。而各巨头如果希望能够在区块链技术上异军突起,必然需要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支撑,这导致各大公司关于区块链的人才争夺进入白热化。即使这样,国际巨头在区块链人才的招聘上也是非常困难,尤其是既熟悉实体经济又懂区块链技术的跨界人才更是凤毛麟角。
从国际上来看,耶鲁、沃顿、哈斯这些顶尖的国际商学院,都相继开设了区块链相关课程。2017年9月,清华大学也成为国内第一个开设区块链学分课程的大学。但是这种漫长的培养机制,远远无法满足国内的区块链人才需求。工业区块链、农业区块链等与实体经济相关的交叉领域同样存在巨大的人才缺口,这个问题将在未来一段时期成为中国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融合的巨大阻碍。
人工智能领域
在互联网圈子里,有一句话流传甚广:得人工智能者得天下,得人才者得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的人才热不仅在中国有,在美国亦是如此,硅谷做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博士生,一毕业就能拿到年薪200万美元到300万美元,谷歌、脸书和微软都在用极高的薪金挖人。
然而这些人才并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据统计,国内人工智能的人才供求比例仅为1∶10,中国目前人工智能人才缺口超过500万人。应该说只有解决了人工智能的人才瓶颈,中国在这个领域的弯道超车才有可能。
大数据和云计算
云计算和大数据也是当下非常热门的话题,它们正在以星火燎原之势冲击着所有行业,包括传统的IT企业。根据全球知名职业人士社交网站Linkedln公布的数据,2015年最受雇主喜欢,同时最炙手可热的技能中,“云计算”排名第一,“数据分析”位列第二,显示了这两个领域对人才的需求热度。中国云计算和大数据的人才缺口高达百万级,许多企业轻易便能开出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元的高薪,到处寻找精通云计算或者数据分析的人才。据调研公司IDC分析,到2018年,仅美国就有18.1万个深度数据分析师的角色空缺,同时,国内大数据权威专家估测,在5年内,大数据人才缺口将达到130万左右,云计算人才缺口将更大。而对于与实体经济结合的工业云计算、工业大数据,国内的人才可能无法用“缺口”来形容,只能用“空白”来描述。
高精尖人才融入实体经济是关键
中国的产业升级已经迫在眉睫,实体经济走向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是必然趋势,我们越来越需要将大量的高精尖科学技术引入实体经济当中,这个过程离不开高精尖“黑科技”人才的支撑。
而传统实体企业的体制、运营方式和思维理念,都与高精尖人才的工作习惯存在一定冲突,通常这些企业不是“招不到黑科技人才”,而是“留不住黑科技人才”,即便花了大价钱从外部引进了高精尖领域的优秀人才,他们也很快会被实体企业落后的体制文化挤压、被迫缄默甚至出走。因此,实体经济要发展,要完成数字化转型升级,就必须能够对高精尖人才“引凤筑巢”,就必须要先从增强实体经济的软实力入手,从根本上改变实体经济中落后的文化因素,不再是强迫高精尖人才适应实体企业,而是实体企业要主动变革,为高精尖人才创造良好的工作氛围和环境。
单单靠从外部引进人才,对于中国实体经济的转型升级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需要自行培养大量的“黑科技”人才。在这个时期,政府充当的角色非常重要,因为高精尖人才对任何一个地方的发展来说都是必争资源,所以地方政府要加强高精尖人才部门与实体企业的联动,以产业发展和企业需求为导向,完善高精尖人才的引进和培育机制。政府要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建立高精尖人才引进发展资金,用于引进国内外优秀人才和技术团队。对新引进的智能制造、区块链、人工智能、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急需人才,政府应该给予适当补贴,为其提供子女入学、住房保障、医疗保健和创新创业等服务。鼓励和协调实体企业与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加强合作,建立高精尖人才培养基地,调动企业、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积极性,形成“产学研用”联合高精尖人才培养机制,促进技术创新人才培养。同时,对于高精尖领域紧缺技术工人和基层劳动者的问题,应该以骨干职业学院(校)为基础,加强新技术工人的培养、培训。为中小企业提供高精尖领域技能培训课程、技能鉴定、硕博研究生再培训机会服务。
对于中国高校来说,转变思想,解放体制,为实体经济培养更多更实用的高精尖人才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过去我们的高校重科研论文、轻人才培养的倾向非常严重,学术论文追求标新立异,人才培养却内容、思路陈旧。如何让高校教育体系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的转型升级,培养出更多的高精尖创新型人才,为中国实体经济输送年轻的血液,也是一个我们必须面对的重要课题。
首先,高校应该更加拥抱前沿技术,为在校生引入更多新技术相关课程,如人工智能、区块链、VR/AR、工业大数据等。原因在于,一方面人才市场需求量极大,另一方面学生也有学习的积极性,但是国内高校往往无法提供相应的课程体系,学生只能自行碎片化学习,或者去良莠不齐的社会培训班进修,这对于高校教育资源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其次,高校可以学习德国的双元体制,与一些高精尖企业建立联合培养关系,与企业共同设立培养体系和计划,也可以与企业联合举办一些高精尖技术领域的大赛,高年级学生可以一部分时间在学校学习理论课程,另一部分时间深入企业一线学习前沿知识,保证培养的人才不仅仅是研究能力“高精尖”,动手能力也要“高精尖”。
最后,高校应该更多地开门办学,除了邀请传统的知名学者、企业家,也可以多邀请一些高精尖、黑科技领域的一线人才来学校开设沙龙、交流会、选修课等,甚至可以鼓励学生参与到一些“黑科技”创业项目的体验中,让学生获得最前沿的视野和最实际的能力,满足中国实体经济转型升级的需求。
让“黑科技”人才涌现
实体经济是中国实现大国崛起的主战场,而让高精尖的“黑科技”人才融入实体经济,是这一场战役的关键。人才作为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资源,是更多地流向虚拟经济,还是流向实体经济,最终只能取决于市场,取决于哪一方能够提供更多、更好、更公平的就业和创业机会。我们与其抱怨“缺人”,不如从自身出发,转变思想,为中国实体经济建立全新的文化和软实力,让高精尖人才能够“进得来、留得下、放得开”,只有这样,才能让传统行业获得更多的“黑科技”血液,推动整个中国实体经济的转型升级。
(来源:中国工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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